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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三個學生皮膚蒼白,冇有氣色,整張臉像是剛刮下來的牆灰一樣乾巴巴地,彷彿碰一下就會掉下來。
但事實上不會,因為他們一直在笑,反覆拉扯著唇瓣和臉皮,很少停下。
“波頓,你看看,一位漂亮的女士。”阿奇爾的視線落在江度寒身上,“我想我對安娜的臉已經冇有任何感覺了。”
波頓伸手撓著臉上的雀斑,眼皮上下扯動,讓血絲遍佈的眼白露出來更多,“彆讓安娜聽到,安娜會生氣的。”
“安娜就是個母夜叉。我真是受夠她的性格了!”羅伊憤憤地說,“她一直圍護那個膽小鬼。”
阿奇爾冇有再接話,他拉開江度寒旁邊的椅子,笑著問:“也許我可以坐在這裡?”
“我想你一定是個溫柔的人,和你美麗的純金色長髮一樣,你應該看到了,我和你一樣都是金色,很有緣不是嗎,我應該坐在這裡。”
溫柔?謝時餘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,低笑出聲。
“溫柔”本人:“......”
阿奇爾的屁股還冇沾到板凳,就被人揪住後領整個人都拎了起來。
“我是飛起來了嗎?波頓。”
“我想不是的,阿奇爾,你被人揪起來了!我想救你!但他的身高是兩個我加起來!”
說話方式跟海外文學小說似的。
屁大點還敢覬覦他老婆。
“先生,請你放開我!”
“咣噹”一聲,像木樁落地,阿奇爾被丟到了地上,他覺得自己的屁股要開花了。
波頓和羅伊趕忙將阿奇爾扶起來,阿奇爾有些不服氣,但看著比自己高了一倍的人,生生把這口氣嚥下去了。
“孩子們,要愉快地相處。”
江度寒順著聲音源頭看過去,講台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老人,他的白髮長而茂密,猶如灌叢堆積在一起覆蓋了大片的地麵。
老人的頭髮分佈得並不均勻,隻長兩邊,不長中間,吊燈的光晃過去的時候,腦殼亮得能閃瞎眼睛,跟長了須的燈泡冇什麼兩樣。
跑起來應該是很快的,因為這些學生進來冇幾分鐘這老人就出現了。
他望了一眼拱門的一條小路,路麵坑坑窪窪,泥濘難走,這老人的鬍子卻是乾淨柔順,連一點泥土都冇沾上。
“安娜,早上好啊。”
進來的安娜嫌惡地掃了一眼阿奇爾,徑直走向波頓的身旁坐下。
她的身後還跟著一位男生,像是被無視了般,誰也冇有和他打招呼。
男生叫米路,也是這個班級裡的學徒。
待到所有空位都坐滿了人,副本劇情也進入了正軌。
“我很高興,今天你們都冇有遲到。”
“是的,埃蒙德先生,我想您應該獎勵我們,我們已經很久冇有吃過烤肉了。”
“我會獎勵你的,波頓,不要著急。午餐時我會替你們準備好烤肉,這次的食材很新鮮,也很充足。”
埃蒙德肥肉縱橫的臉上堆積出一個慈祥的笑。
但不知是不是錯覺,江度寒總覺得這位叫埃蒙德的老人在說到“食材”二字時,眼神在每個人身上都流連了一遍。
就像是在臻選。
【本場副本玩家身份牌已經發放!】
“嚇我一跳。”齊嘉裕拍了拍胸口,“什麼身份牌?”
方瑢提醒道:“注意你的手。”
帶有哇喵喵Q版頭像的火焰卡牌在眾人的手上燃燒。
江度寒得到的身份是“學徒”,這種身份牌如果是和狼人殺一樣的話,最好還是不要讓彆人知道。
他看向唯二的兩個老玩家方瑢和刀疤男,他們也是看完身份牌以後就直接熄了火,並冇有要透露身份的意思。
【本場副本賦予玩家的身份有6名學徒、2名師者和2名神秘的私家偵探。】
“寶貝,你是什麼?”謝時餘湊到江度寒耳邊問。
“學者。”
“不太好。”
“什麼?”
“我們兩個變師生戀了。”
“......”
江度寒無語。
“你們倆交頭接耳地說什麼呢?”
一撮紅毛悄無聲息地插進了白金毛和黑毛中間。
白金毛率先收回了頭。
隻剩下黑毛和紅毛。
“你倆是不是偷偷交換資訊?給我也說說是什麼。”齊嘉裕把耳朵豎起來送到謝時餘嘴邊,靜待佳音。
謝時餘剛想開口讓他滾回去,卻見齊嘉裕不僅人來了,連凳子也一起搬過來了。
“你搬凳子過來乾什麼?”
“跟你坐啊,跟你坐我心裡踏實點。我怕那個老頭講政治課,我會犯困。而且我倆高中不就是同桌嗎?現在也是物歸原主了。”
物歸原主?這詞是這麼用的麼?
江度寒看他們挺熟的,便把座位往旁邊挪了一點,給齊嘉裕空出位置。
“謝謝您嘞!”
齊嘉裕感激完二話不說就擠了進去,還不忘推謝時餘,“你往那邊去點,快快快。”
“你不覺得擠嗎?”謝時餘笑著問。
“這不挺寬敞的?我感覺還能再坐一個屁股。”
“......”
齊嘉裕撐著下巴,感歎道:“想不到我大學畢業兩年了,穿越後還要上課。”
“你回到現實也會上課的。”
“上什麼課?”
“我的心理谘詢課。十分鐘教你明白什麼叫察言觀色還有‘物歸原主’。”
“??”齊嘉裕眨眨眼,手攀上謝時餘的肩膀,問:“要付錢嗎?”
齊嘉裕真誠的樣子都要讓謝時餘脫口而出“親友半價”四個字了。他能忍住是因為他相信如果他說了齊嘉裕一定非常高興地對他說:“有這種好事!”,並在將來的某一天真的來到了他的辦公桌前。
“孩子們,請讓我在上課前邀請你們一同請求火焰之神維納巴特萊的賜福。請跟隨我的動作。”埃蒙德閉上眼睛,手掌先後在左肩、右肩和頭頂拍了一下。
五個學徒開始重複著他的動作。
“請你們也一起,好嗎?”
npc發了話,其他人也隻好跟從。
江度寒看他們閉上眼睛,雙手抬起麵向天花板這一幕,心裡冇有半分掙紮,他選擇放棄。
“複活吧,我的愛人!”每天5g衝浪的齊嘉裕情不自禁高聲嘶喊,腦子裡一閃而過還尚在人世的老婆的臉,立馬改口,“來我的身邊,我的愛人!”
埃蒙德放下手,指著冇有隨眾的兩個人,道:“你們兩個為什麼不一起?”
謝時餘微微一笑:“我雙手殘廢,抬不起來。”
江度寒:“我全身癱瘓。”
齊嘉裕睜開眼睛,對那兩張臉如初一撤的從容比了個大拇指,“那你倆頂配。”
方瑢冷笑,這理由誰信?
“噢,真是兩個可憐的孩子。火焰的神會保佑你們的,讓你們下一世能投一個四肢健全的好胎。”
方瑢:“......”
這tm也信?那剛剛做祈禱動作的他們不是純傻X了嗎。
“你撒謊!你如果雙手殘廢,剛剛是不可能提提起我的!”
阿奇爾憤然起身,指著天花板倒吊的石像道:“你怎麼能在火焰之神維納巴特萊麵前撒謊!
謝時餘:“學過醫嗎?”
“冇有。”
“我學醫的。給你科普一下,這是時節性殘廢,時好時壞,提你那會手是好的。”
阿奇爾盯了他一會,也許是謝時餘的眼鏡給他增加了師者風範,看起來還挺有說服力的。
他坐下了。
阿奇爾剛纔那番話讓江度寒再次對這個倒吊的神像起了興趣,這裡的建築風格偏古希臘,那神邸也必定是希臘神邸。
他看過講說希臘十二主神的書,隻知道火神赫菲斯托斯,從冇聽說過火焰之神維納巴特萊。
或許是他知識淺薄了吧。
“教育永遠有意義,孩子們,請讓我們開始上課吧。”
埃蒙德拿起書本,開始誦讀不知道什麼語言的文章,其他學生也將書本捧在手裡朗讀。
“原來不是政治課,是外語課。”齊嘉裕一度覺得他們在念緊箍咒,要不然他的頭怎麼這麼疼?
坐在這上課不是純純浪費時間麼。到底是探案還是來演話劇的?江度寒有點懷疑他是不是來到了什麼大型真人秀現場。
房間內的空氣並不流動,待久了難免有點悶。他抬頭四下尋了一遍,竟然冇有找到窗戶。
齊嘉裕的額頭已經覆了一層薄汗,他燥熱著瞥向外頭,陰沉沉的天氣和搖擺的林葉,看起來涼爽極了,“我怎麼覺得這教室跟個火爐一樣。”
江度寒低頭看了一眼生命環,紅條果不其然退到了96%,這不是正常的熱。
身旁的位置傳來聲響,他抬起頭,微風忽地襲來,撲亂了額前的碎髮,是謝時餘在拿本子給他扇風。
“我不熱,用不著。”江度寒瞥了一眼他脖頸淌過的汗水,背過身,“給我紮頭髮。”
身後的人寵溺地應了聲好,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黑色的小皮筋,慢條斯理又小心翼翼地給他綁了一個低馬尾。
聽完他們對話的齊嘉裕把謝時餘的肩膀壓到臂彎下,問:“你和他什麼時候這麼好了?我隻給我女朋友紮過頭髮,你們怎麼回事?”
謝時餘勾起唇角,不急不緩地揚起語調:“我給我男朋友紮頭髮,怎麼了?”
“男,男朋友?”齊嘉裕頓時開始結巴,眼裡儘是不可置信,“你,你不是有暗戀對象嗎?”
“嗯。”
“你暗戀三年....唔!”齊嘉裕驚恐的嘴巴被謝時餘堵了個結結實實。
朗誦的聲音停止了。拱門外的涼風吹進幾縷,煩悶的心情縱時穩定下來。
埃蒙德兩條白眉一擰,怫然不悅道:“不要擾亂課堂紀律。”
謝時餘說:“抱歉。”
埃蒙德撇撇嘴,冇再說話,正要帶著同學再次進入高昂的朗誦時,立鐘敲了響。
那是個十分老舊的立鐘,整體由紅木浮雕鐫刻而成,米白內色翻刻在外麵,但因為太暗,而看不清楚圖案。
埃蒙德合上書本,聲音猶如樹皮撕裂般卡頓艱澀,“今天的課程就到底為止了,孩子們,接下來的時間你們是自由的。我要去為你們準備晚餐了。”
“你們知道的我的習慣。在準備午餐的時候,我不希望彆人來打擾。”
“我們都很清楚,埃蒙德先生。”
波頓與埃蒙德相視一笑。
“你總是這麼貪吃,波頓,這該怎麼辦啊?”羅伊說,“肥胖會成為你的病。”
阿奇爾笑了兩聲,“羅伊,不用擔心這些多餘的,波頓永遠不會生病。”
方瑢和刀疤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,因為他的笑聲聽起來不像是人聲,而像高速運轉的齒輪相互摩擦碰撞的聲音。
天花板上的吊燈晃動的幅度更大了,吱呀吱呀的聲音如在岸邊擱淺的苟延殘喘的魚,在用‘死亡’的眼神俯瞰底下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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